圣诞书信依然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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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两极分化的时代,还有一件事肯定能让英国的评论人士团结起来,那就是:圣诞书信真的很烦。基特•赫斯基思-哈维(Kit Hesketh-Harvey)在《乡村生活》(Country Life)杂志上撰文,建议人们要“足够警惕,这样才能把贺卡直接抖落到垃圾箱里”。

已故的西蒙•霍格特(Simon Hoggart)曾经从《卫报》(Guardian)读者那里收集了一些最讨厌的家庭书信,并发表出来,供世人一乐。标点专家林恩•特拉斯(Lynne Truss)曾创作“复仇”书信,用夸张的手法凸显此类书信的虚荣和空洞。

糟糕的圣诞书信着实讨厌,但我不太理解何必极尽讽刺之能事。此类书信的逻辑非常简单:向一些你很少见到但你又希望会在意你过得怎样的人通告近况,而不必重复说一百遍。如果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在乎,那是个问题,但书信本身不是问题所在。

最简单的替代办法是寄出一张别致的圣诞卡,上面有一句印刷的问候语,还有一个难以辨认的签名,这其实是一个奇怪的举动。除了证明寄出这张卡片的人投入了一些时间和费用之外,卡片本身几乎没有传递任何信息。

无内容的消息很常见。无论是“最近怎么样?”,还是在Facebook上戳一下,这类动作都被语言学家归类为“寒暄式的交流”。如果某人将“你好吗?”误解为说话者真的希望了解他或她的近况,总是会让说话者暗暗一惊。

这些都是维持社交联系的行为。但是,如果一段关系的维系靠的只是一年交换一次几乎空白的卡片,那么我们就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在浪费时间。因此,在卡片里说说自己的近况是完全合理的想法。但实际效果往往不如人意。为什么呢?

节日书信这种体裁本身就是难以驾驭的。就像一篇好的Facebook帖子一样,一封经典的节日书信必须让各式各样的收信者都觉得有意义。语调太过昂扬会让人觉得自负或虚伪。分享令人不快的细节则是“TMI”(信息量太大)。轻松平淡可能让人觉得无聊。简洁可能会造成误解。啰嗦则更加糟糕。

即使对一个老练的作家来说,这也是一封不容易写的信,而且我们又不是多萝西•帕克(Dorothy Parker)或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但有些人还坚持在写。《社会与个人关系杂志》(Journal of Social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在2000年发表过一项有趣的研究,三位社会学家——斯蒂芬•班克斯(Stephen Banks)、埃丝特•路易(Esther Louie)和玛莎•艾纳森(Martha Einerson)——调查了“为什么这些信件似乎既让阅读者不快,又能经久不衰”。这三位研究者收集了128封信件,用80个标签和13组话题对这些信件的内容进行了分析。

最常见的话题有:“积极的经历/冒险”;“我/我们的成就”;以及“人际交往活动”,包括邀请他人来访,或描述自己参加某个教会或俱乐部的情况。提到生孩子或结婚等好消息的频率,不比提到离婚、某人去世或身体不佳等坏消息的频率高多少,但当人们写到坏消息时,他们通常都试图故作坚强。

人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他们在讲述一个关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他们战胜挑战,过着一个好的、正直的人生。故事的内容通常与人际关系有关,措辞要暗含写信者与收信者的亲近关系(要写“我们不得不砍倒房前那棵大树(We had to cut down the big tree in front of the house)”,而不是“我们家房前的一棵大树(a big tree in front of our house)”),并要对双方的亲近关系有所表示(我挂念着你和你所爱的人)。但信件本身毫不私人:每个人都会收到同样的内容。

与通报情况的书信相比,社交媒体可能更空洞、更无用,再者还会让人分心。数据科学家、《人人都在说谎》(Everybody Lies)一书的作者赛思•斯蒂芬斯-戴维多维茨(Seth Stephens-Davidowitz)指出了谷歌(Google)搜索和Facebook帖子之间的明显区别。在Facebook的帖子中,如果一句话以“我丈夫是……”开头,后面可能跟着“最棒的”或者“我最好的朋友”。而在谷歌搜索上如果输入“我的丈夫是不是……”,通常跟着的都是“同性恋”或“一个混蛋”。我们在Facebook上自豪地说的话和我们悄悄告诉谷歌的话实在是天差地别。

不过社交媒体会允许对话,哪怕这对话徒有其表。当你的朋友宣称她们的丈夫是最棒的,你可能会私底下翻个白眼,但至少你获得了参与回复的邀请,可以写一个语气欢快的回复。我们在圣诞书信中讲述的故事可没有提供这样的选择。

就我个人而言,我收到的圣诞书信不多,每一封我都很喜欢。某种程度上我甚至可能想收到更多。但我自己的做法有点不同;我是会寄打印信件和圣诞贺卡的,当然这些信件会使用大量的剪切和粘贴。(礼仪手册要求要手写;当然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富人才有时间搞这种复古玩意儿。)但是每一封信都是写给一个特定的人的,至少有一些是专门写给他们,而且只为他们而写的。毫无疑问,我高估了自己避免浅薄与骄傲的能力。但我希望大家能带着节日的善意来阅读这些带着节日的善意写就的信件。

有些人一心要编一个能为读信的朋友带来愉悦的故事,这些人永远可以参考菲利普•范多伦•斯特恩(Philip Van Doren Stern)的例子,此人写了一个短故事,没找到地方发表,于是在1943年的圣诞节,他打印了200份送给朋友们,作为圣诞礼物。这个短故事后来被拍成了电影《生活多美好》(It’s a Wonderful Life)。编一个季节性故事的门槛设得可不低。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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